小圈故事：小狗走向黑暗

从出生以来经历过很多冬天，但我只记得两场雪。

第一场雪发生在2020年，是我认识毛老师的时候。

毛老师并不是真的老师，只不过他比我大许多，又有点好为人师，所以我爱喊他毛老师。

好吧，我承认，我讨厌这样介绍毛老师。

我非常想直截了当地说，毛老师是我的dom。这么说会让我有充盈内心的归属感，和荣耀。

自己一个人时，常常幻想和毛老师走在一起，然后我自豪地亮出自己的项圈，自豪大喊，你们看，我不是没有家的小狗哦！

接着我们一起依偎着走回家，夜一点一点亮起来，温暖一点一点接近我们。

但毛老师从来都禁止我这样讲。他总是说，我还不够优秀，没有好到可以做他的sub。

2020年6月，我在微博发现了毛老师，一个理性、手指修长、会弹钢琴的男人，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沉沦，开始喜欢他，迷恋他，甚至视奸他。

期间像花痴一样发了很多私信给他，都没有得到回复。还热衷于像变态一样抢占他每条微博的沙发，每次点开他的微博，看到最早回复的是我，我都会升腾起一种小小的成就感——我是最虔诚的信徒，我的主定会在恰当的时机降临。

直到次年一月，我们这里飘起了鹅毛大雪，我拍了一张漫天飘雪发给他，破天荒地，他回复我了。

他说，我们这也在下雪。

我有点感动，又有点害怕，天呐，怎么偏偏回复了这张照片。我拍的一点都不好，太随便了，怎么才能让他觉得我不是个随便的人。可不可以撤回，让我重新拍一次。

我鼓起勇气问他，“吃晚饭了没有？”打字时手止不住发抖，第一遍还忘记发标点符号，赶紧撤回重发了一次。

他说，心情不太好，想找个人聊聊天。

那一刻我像坐着火箭，被发射到了八千米的高空，周围都是幸福的云朵，有点激动地呼吸不上来。

我发了一张狗狗乖乖坐着的表情包，表示只要他想聊天，我随时都会在的。

他说他刚和sub分手，所以情绪低落，谢谢我陪着他。

他说“谢谢我”的那一刻，我感到自己的存在终于有了价值，那时我就决定，我要做他的下一个sub。

后来到了春天，我们虽然在异地，但是聊天一天天地多了起来。

他知道各种酒的名字，知道各种武器，各种昆虫，他像一本百科全书，每次看到他对着一个问题发来大段大段的话，我都觉得他在发光，这时候喊他一声毛老师，我便知道，卑微的我，正在幸福地沐浴这道光。

杏花开的时候，他问我叫什么名字。

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，但其实，从小到大，我对自己的名字都没什么认同感。

上学时，或者在家里，别人喊我的名字，我总有一种出离感，就是我的肉体回应了，被他们喊走了，但我的灵魂还留在原地。

我的灵魂渴望另外一种召唤。

于是我对毛老师说，如果你不喜欢我的名字，也可以重新给我起名字，就像主人给小狗起名字那样。

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，沉默了一会跟我说，太快了，你现在还不够好，我不想要个不够好的sub。

他发消息的对话框是粉色的，我永远记得，因为我只要看到这种粉色就能回想起当时深深的失落。

眼泪直接不听使唤地涌出来，顾不上擦掉，因为害怕他拉黑我，便以最快地速度打着字，央求他、恳求他不要这么早下结论，告诉他我可以改，按照他的要求变好，可不可以再给我点时间。

他答应了我，我感激涕零。

那时我虔诚的相信，我有错，我有罪，我需要责罚，我一无是处，需要被一束光引上正途，而我的主博爱宽厚，对待他的宽恕，我除了改变自己，再无以为报。

我祈求他惩罚我，惩罚我的烂，我的不优秀。

他罚我写检讨，我一直改到手指麻木，才把一丝不苟修改好的检讨发给他。

他破天荒地为我发了条微博，夸我是一个很认真的人。

我瞬间又觉得从地狱被拉回天堂了，我知道，从那时起，我的所有自尊都被这个人拿捏了。

我本来觉得，只要我努力，就一定能满足毛老师的要求的，就像加缪说的，“我的身上，有个不可战胜的夏天。”

但等到秋天的时候，毛老师和我之间又逐渐变冷了，打语音从原来的几天一次变成了几周也没有一次，给我布置的任务也不怎么上心去检查了，我能敏感地察觉到，他似乎不怎么需要我了。

我鼓起勇气问他，如果我做的不够好，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，不要不理我？

他说，也没有不理我，只是了解的越多，就越发现我是个无趣的人，没有什么深入发展下去的欲望。

直白的话往往最伤人。

我的神用这句话把我直接劈碎，宣告我向他靠近的努力完全无效。

我清楚的记得那时我正在上课，没有哭，但是胃酸却不受控制地倒流上来，一路烧到喉咙里，陈腐的、刺鼻的气味涌进口腔，忍不住冲进厕所里，一口气吐了好多。

我是一个缺乏意志力的人，别人给自己定一个目标，就能朝着它去努力，但我不是，从小到大，我的目标只能是人，为了我喜欢的人，我崇拜的人而努力，一点一点地去接近他，靠近他，是我前进的全部动力。

那个下午，给我上发条的人亲手拆掉了我的发动机。

晚上我在学校外的马路边喝了好多酒，天旋地转，我想堕落，想伤害自己；我甚至想，随便来个人把我捡走吧，qj我、折磨我，看看毛老师会不会有一丝心疼。

毛老师发来消息，问我一个下午不回消息，是不是情绪不好？

借着酒劲，第一次打了毛老师的电话，想着大骂他一顿的，但一听到他的声音，竟还是忍不住摇尾巴了。

跟他说我没事，只是下午比较忙没来得及回消息，自己会继续努力变好的。

可能这就是小狗对主人的爱吧，主人再怎么嫌弃小狗，小狗都会不离不弃地跟在身后。

通常人们都说，都经历这么坏的情况了，后面该来点好消息了吧，毕竟否极泰来嘛。

我也是这么想的。

但现实往往是一个更坏的情况让之前的经历显得没那么坏，更多的焦虑让我掩盖了之前的焦虑。

2021年冬天，和毛老师认识整整一年，我这里又开始下雪了。

我本想着等雪下的再大一点，拍一张特别好看的雪景发给毛老师，毕竟去年拍的太敷衍了。

但这个时刻永远没让我等到。

毛老师突然跟我说，让我不要再联系他。

我真的绝望了。

我想质问他一年来到底把我当成什么？但我卑微到了泥土里，他删掉我的时候，我只感到了害怕。因为他是我的光，是我的动力，是我的希望，人一旦没有希望，会无法活下去。

所以我跟毛老师说，我可以不做他的sub，可以不做他的女朋友，我可以什么都不是，求他不要不准我联系他。

但他说我很自私。

他说我总是在说我怎么怎么样，从来都没有考虑他。

他说我真的很自私。

他说我只会考虑他是我的什么，从来不会想想我对他来说只是累赘。

他说我真的真的很自私。

他说他如果需要一个伴侣，那要么她有权有钱，让他可以少奋斗10年；要么她美丽可人，让他天天乐不思蜀；而我，什么都没有，怎么好意思一直纠缠他。

是啊，我什么都没有。

他每说一句，小狗便跌进一层更深的地狱里。

最后的最后，我求求他不要再说了，我知道自己错了，我不配，也不会再联系他了。

被删掉后我的眼泪流的像河。

我登上了一年前视奸他的微博小号，想去截图他唯一那条提及我的微博。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删掉。

想发动态说自己分手了。

可是打出字来才发现，不对，我们根本没有在一起。

原来自作多情的小狗啊，存在过，却永远不会留下痕迹。